皮本上的逃生路线分毫不差。
“看!”
秀兰突然指着东方,一线晨光正从山缝里挤进来,照在醋液汇聚的水洼上,折射出七彩的光,落在她沾满泥点的笔记本上——那里记着最后一笔账,墨迹被雨水洇开,却更显清晰:“7月27日,封存头茬醋37坛,藏于老井东侧第三块石板下,附言:若遇天灾,此醋可消毒、可充饥、可辨方向。”
虎娃伸出脏乎乎的手指去碰水洼,惊起一圈圈涟漪,光斑跳上他的小脸,像撒了把碎星星。
远处传来人声,带着唐山口音的呼喊混着铁锹挖土的声音。
老周大爷一瘸一拐地走来,裤腿沾满泥浆,却捧着个完整的陶罐——那是铁蛋去年刻的“坳”字坛,不知从哪堆废墟里扒出来的。
“娃啊,”老人声音发颤,“地动山摇的,这坛子愣是没碎,你说,是不是老祖宗在护着咱?”
铁蛋摸着陶罐上的刻痕,忽然想起前世在唐山废墟看见的场景:一位老妇人捧着半块发霉的窝头,说那是地震前最后一顿干粮。
而此刻,山坳的醋香里,秀兰正用碎碗片刮着坛壁的醋结晶,虎娃舔着手指上的酸味首咧嘴,老周大爷蹲在地上,用算盘重新算起了灾后的第一笔账——这次,他把“陶罐储醋”的损耗率从15%降到了5%。
山风掠过废墟,带来若有若无的槐花香。
秀兰蹲在地上,用树枝画着新窑洞的结构图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:“新窑要挖三层,第一层储醋,第二层住人,第三层……藏铁蛋哥的牛皮本。”
铁蛋望着远处未倒的蜂箱,工蜂们正围着破损的巢脾忙碌,突然明白,有些东西注定要破碎,有些东西却能在破碎里重生——就像陶罐里的醋醅,在黑暗中发酵多年,终将在某个清晨,冒起细小的气泡,向世界宣告:哪怕地动山摇,属于山坳的酸甜,终将在裂缝里,酿成新的琥珀光。